從“5”到“100”的苦惱
10月23日,就在離藏回家的前一天,青島市第九批援藏醫療隊隊長、青島市市立醫院東院脊柱外科副主任醫師魏見偉還在桑珠孜區中心醫院接診高原骨關節病患者?!澳@種情況可以手術,你愿意做手術不?”“我愿意手術,我這疼了10年了,想盡快做手術,什么時候能做手術?”面對患者的追問,魏見偉露出了“苦惱”的笑容。進藏半年以來,魏見偉一直在“苦惱”著,但是現在的“苦惱”與半年前的“苦惱”是不一樣的。之前,他是為患者對骨關節病手術有疑慮、不愿做手術而苦惱;現在,他則是在為慕名而來的患者太多、已經無法為患者及時手術、讓患者早些提高生活質量而“苦惱”。
受高原地理氣候等條件影響,骨關節病是西藏當地高發疾病,尤其在農牧區,很多藏族同胞因長期生活和勞動在高海拔山區,不少人在45歲左右就患上了骨關節病且患病年齡有逐年下降趨勢。受限于高原醫療條件限制,加之出藏治療費用過高,大部分患者無法及時得到治療,不得不常年承受著病痛的折磨,僅靠服用止疼片止痛,日常生活受到嚴重影響。2022年7月青島市第十批援藏干部人才組進藏后,為進行精準的醫療援助,經過前期調研,掌握基本情況后積極對接青島大后方提出意見建議,提報青島市第九批援藏醫療隊所需的科室和專業,其中一個重要需求就是骨科醫生,以便開展高原骨關節病救治項目,青島市衛健委和青島市市立醫院最終采納了這個建議。
2023年4月24日,青島市市立醫院骨科專家魏見偉率領青島市第九批援藏醫療隊進藏,其中一項重要的任務就是高原骨關節病患者的篩查收治和手術?!?021年,曾經有4名我們桑珠孜區的骨關節病患者到市立醫院免費手術,為了進一步開展此類骨關節手術,我們醫院特意從骨科專業選拔我援藏,希望我能在西藏多收治一些患者,讓我們醫院的專家能多做一些手術,以達到破冰的目的?!蔽阂妭フf,他剛到西藏時,院領導的殷殷囑托尤在耳邊回響,日常工作就是積極尋找高原骨關節病患者并建議為他們進行免費手術。但是剛開始時事與愿違,并沒有出現魏見偉想象中的很多患者。從4月24日到7月20日,近3個月的時間內,魏見偉只在門診收到了5名愿意手術的患者。
在這期間,魏見偉觀察到,雖然骨關節炎為高原特色病,患者人數眾多,但實際到醫院門診就診的患者非常少,這3個月時間內他遇到的骨關節病患者不超過20人,且多數患者拒絕手術,選擇保守治療,僅僅有5名患者有手術意愿,并留下了聯系方式。出現這種情況主要原因是西藏當地的骨關節病患者對青島市市立醫院的醫療水平和青島援藏醫療隊的工作能力都不了解,加之對手術風險、長途奔波都抱有很深的顧慮。這讓魏見偉倍感焦慮,一直擔心今年大規模開展骨關節病手術的設想會落空。每天上午,他都會到門診跟當日值班醫師溝通交流,盡可能留住一部分患者,同時讓科室同事用藏語宣傳免費手術政策,但仍然收效甚微。
3個月的工作還是打下了一些基礎,這是一個讓患者對青島援藏醫療隊醫術和能力認可的過程。此前,在接診過程中過分強調免費手術,但其實患者更關心的是手術風險,患者對手術普遍有顧慮,而一開始桑珠孜區中心醫院的醫護人員對醫療隊隊員們也不了解,經過了一段磨合的過程。在這3個月里,青島援藏醫療隊的隊員們扎實工作,真誠待人,出色地完成了不少病例的治療,這些都被當地醫護人員們看在眼里,對骨關節病的治療工作也有了很大的轉變,開始主動用藏語宣傳、幫忙介紹病人甚至推薦親朋好友前來診療。從6月底到7月中旬,魏見偉所在的外科從原先幾乎沒有骨科患者前來問診到開始慢慢有了病人,這讓魏見偉看到了希望。
7月中下旬,在青島市第十批援藏干部人才組的指導支持下,青島援藏醫療隊采取了主動出擊、下鄉義診篩查的方式收治病人,骨關節病治療工作開始稍有起色。2023年7月21日,青島市第十批援藏干部人才組組織青島市第九批援藏醫療隊醫護人員與桑珠孜區衛健委、區中心醫院協同配合,以各鄉街衛生院收治整理所轄村社區骨關節病患者數據、援藏醫療隊到各鄉街衛生院具體察看患者病情的方式,正式啟動了桑珠孜區新一批骨關節病患者篩查,至9月中旬完成了7個鄉共計約530名患者篩查,加上醫院門診日常積累的骨科患者,累計檢查1000余名患者,對于初篩具備手術指征的患者先完善相關影像學檢查,最終明確了具備手術指征的患者約60余名。
在這過程中,還出現了一個小插曲。從7月21日到8月21日,青島援藏醫療隊在下鄉篩查后最終共收治到具備手術指征患者30例,大部分患者到醫院進一步拍片檢查,明確診斷。這是一個新的轉折點——患者數據突破了兩位數。但是,仍然有患者抱有顧慮。8月22日,桑珠孜區中心醫院工作人員與此前共計35名具備手術指征患者先以電話溝通手術事宜,只有18位患者初步同意手術,而最初3個月收到的5位患者有3位拒絕手術,只有2位患者接受了手術治療。最終,真正前來進行遠程視頻會診愿意赴青島手術的患者只有13名,遠不到全部可以手術患者的一半。經過會診,8月31日,有11位患者在青島市第十批援藏干部人才組的帶領下赴青島接受手術治療。青島市市立醫院為這11名骨關節病患者開通綠色通道,經過骨科、康復科、血管外科、心內科、神經內科、呼吸科、麻醉手術科等多個學科會診,為每一位病人量身定制診療手術及康復計劃,在青島市市立醫院黨委書記、總院長、骨關節科專家于騰波,骨關節科戴世友、郭傳友教授三人帶領下,3個手術團隊同時開臺,為10位病人進行了膝關節置換手術,1位進行了髖關節置換手術。
此次手術的成功,起到了巨大的示范作用和宣傳效果,愿意做手術的患者更多了。9月14日至16日,在青島市第十批援藏干部人才組協調組織下,由青島市紅十字會、青島市衛健委、青島市市立醫院聯合啟動的“山海相擁 大愛同行——青島市援藏公益項目暨青島市市立醫院‘高原疾病’救治項目”在日喀則市桑珠孜區中心醫院開展并完成預期任務。來自青島市市立醫院骨關節外科、麻醉手術科、康復醫學科、院感科等專業科室的醫護專家組成的20人醫療團隊來到西藏與桑珠孜區中心醫院本地藏族醫護人員及青島市第九批援藏醫療隊合力奮戰,經過前期40余天的全桑珠孜區骨關節病患者篩查診斷、入院檢查,青島市頂級骨科專家、市立醫院黨委書記、總院長于騰波教授,關節外科中心主任郭傳友,骨科中心東院骨關節外科主任戴世友三名專家教授,分別率領3個手術組在三間手術室連續三天同步進行手術,成功為20名年齡52歲至70歲的嚴重關節病患者實施膝關節置換手術,讓患病藏族同胞重新拾起健步的希望,開創了日喀則市和桑珠孜區同類手術多項歷史記錄。今年70歲的拉巴,來自桑珠孜區曲布雄鄉,是這一批20名手術患者中年齡最大的一位,就典型地說明了患者心理轉變的過程。最初,在青島援藏醫療隊員徐林海醫生下鄉篩查膽石癥時,魏見偉就陪同一起前去,想多看幾個骨關節病患者,在曲布雄鄉,他遇見了拉巴??催^拉巴的腿部后,魏見偉立即就建議拉巴進行手術。但是拉巴當時沒有同意,而是自行去了拉薩看病,回來后又帶著片子去找魏見偉,說拉薩那邊的醫院也建議他馬上手術。魏見偉看過片子之后,第二次建議拉巴手術,不過拉巴還是沒有當場同意,而是說回去再想想。9月初,11名患者前去青島手術后,魏見偉第三次給拉巴打電話,問他愿不愿意手術,這次,拉巴同意了,并排在了9月14日第三手術室第一臺。經過戴世友主任的精心手術后,拉巴的左腿恢復了健康,還沒出院就要求明年右膝也要進行膝關節置換術。這種情況也出現在了其他11名進行手術的雙側骨關節炎患者身上,臨出院前紛紛要求登記,在合適的時間另外一側也要做手術。
9月中旬手術的這20名患者,是從之前篩查的患者中挑選出來的,除去赴青島手術的11名患者,其他近30名患者并不是不愿做手術,而是因為農忙、暫時無人陪床等特殊原因,這說明,日喀則當地骨關節病患者開始慢慢去掉了顧慮,開始愿意手術治療,這讓魏見偉長長舒了一口氣。而青島市醫療專家來西藏做手術的事情經過媒體報道、口口相傳、親友介紹,反響巨大,對高原骨關節病治療項目起到了巨大的推動促進作用,充分打開了骨關節病治療項目的工作局面,魏見偉也從最開始時收不到病人的“苦惱”變成了另外一種“苦惱”——強烈要求做手術的患者越來越多,而手術計劃又暫時跟不上,無法盡快解除患者的病痛,幫助他們提高生活質量。
三天的手術時間里,不斷有新的患者前來求醫,每天下午,病房里都會有慕名而來的患者等候,甚至在最后一臺手術結束后,于騰波教授被前來問診的患者堵在了電梯口,現場看起了患者的片子。桑珠孜區中心醫院的醫護人員,上至院長,下至醫生護士,看到了青島援藏醫療隊員們的真心付出和青島醫療專家們的醫德醫術,也紛紛放下了心中的疑慮,紛紛跟親朋好友們宣傳青島援藏骨關節病治療項目的好處,讓更多的病人前來,也有的主動帶患者或X光片到外科問診?!皬挠隍v波總院長做完手術之后,我感覺患者的心理變化特別明顯,從手術效果、醫護人員態度、術后康復護理,病人都感到非常滿意,前來問診的患者數量也開始激增,我們登記患者的工作也好開展了?!蔽阂妭フf,從10月上旬開始,前來問診的日喀則當地骨關節病患者開始出現一種“井噴”增長的態勢——有幾天,平均每天可登記6-7名患者,近一個月的時間里,魏見偉已經新登記了70多名患者。
10月17日一早,魏見偉剛一上班來到外科病房,就看到走廊里或坐或站,十幾位患者手中拿著X光片靜靜地等候著他的到來。甚至,桑珠孜區周邊的仁布縣、定結縣、南木林縣、薩迦縣、白朗縣的患者也開始慢慢增多。要知道,從這幾個縣開車到桑珠孜區都得兩三個小時。一名來自薩迦縣的患者對魏見偉說,他膝關節疼痛已經十幾年了,每天都是靠吃止疼藥來緩解疼痛,生活質量非常差,非常著急想讓青島的醫生給做手術。當了解到近期的病人已經做完手術,下一批手術可能要安排到明年后,這名薩迦的患者家屬急了,直接跟魏見偉說:“那我們能不能自己出路費到你們青島市市立醫院做手術,哪怕報銷之后自費部分多花一點也無所謂,就是希望能盡快給老人解除疼痛?!?/p>
截至10月23日,登記有手術意愿的患者已達114例,其中外縣患者11例,與半年前3個月登記5例的情形形成鮮明對比。登記的患者主要是下鄉篩查出的、此前接受過一側手術還想做另外一側手術的、手術患者同村或鄰村的、本院職工介紹的外地患者、看到新聞報道慕名而來的患者。而且,魏見偉感受到的最大變化就是,通過赴青島手術和在西藏當地開展手術,青島援藏高原骨關節病治療項目影響力明顯提高,使得患者明顯增加;從醫生收治病人建議患者手術變成患者主動前來問診要求手術,后期工作開展越來越順利;患者手術依從性明顯提高,對青島援藏醫療隊隊員們非常友好信任,部分患者擔心丟失聯系方式,甚至主動要求加微信或留下醫生電話號碼。
半年的醫療援藏工作已經結束,但是魏見偉和青島市第九批援藏醫療隊的隊員們一直心系患者,直到離藏前一天,他們還堅持上班到最后?!巴ㄟ^青島援藏組和援藏醫療隊的持續努力,青島援藏的影響力和醫療援藏的品牌已經打出去了,我真心希望,我們這個骨關節病治療項目要常態化開展,常態化送病人青島手術,常態化讓青島醫療專家來桑珠孜區給患者做手術?!蔽阂妭フJ為,從2021年開始的青島援藏骨關節病治療項目,從當時的一個點,發展到現在的全面爆發的面,甚至還有擴展到周邊縣的趨勢,是一個發展的過程,是一個青島援藏人真心付出的過程,也需要繼續加大救助人數規模、增加救助工作頻率。常態化開展骨關節病治療,甚至會持續提升日喀則當地藏族同胞對青島援藏的信任度,進一步帶動其他援藏工作的順利開展。魏見偉現在的苦惱,也是對青島援藏人的激勵,下一步,青島市第十批援藏干部人才組將進一步加大對高原骨關節病治療項目的扶持力度,盡快解除患者病痛,讓患病藏族同胞盡快享受到更高的生活質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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